國立政治大學 傳播學院新聞實驗室

最後200隻歐亞水獺 台灣保育野生動物誰來救?

【記者莊欣渝、湯文潔、林沛瑩綜合報導】「你看!牠在那裡!」「好可愛好厲害哦!」玻璃大水池前圍聚了大批民眾,成為台北市立動物園內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牠是歐亞水獺「大金」,擁有可愛大眼、咖啡色流線形身材,為了追逐浮球內的食物,像魚兒一樣靈動活潑地跳上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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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立動物園內的大金生性好動、不害羞。牠活潑地在熟悉的水域邊玩耍,似乎十分盡興,也吸引不少民眾駐足觀賞。 攝/湯文潔
 
在動物園內的「大金」、「小金」兩兄弟,起初因在金門施工被發現,因當地沒有足夠的保育資源,其後才送來台北市立動物園安置。
 
很難想像,現已在動物園內成為「可愛動物」的小水獺,目前僅剩金門能看到牠們的野生蹤跡,但數量已僅剩大約200隻,被歸類為瀕臨絕種的保育類動物。
 
長年研究歐亞水獺的台灣大學生態學與演化生物學研究所教授李玲玲解釋,過去歐亞水獺為普遍分布在歐亞大陸上的物種,但因棲地開發、水資源汙染、人為捕殺等原因,數量大幅減少,甚至已在多個國家滅跡。

歐亞水獺  台灣保育動物生存困境縮影

最後兩百隻歐亞水獺的命運,其實是台灣保育野生動物生存危機的縮影。其中,台灣雲豹是最令人心痛的絕種動物。因受土地開發、人類捕殺的威脅,讓台灣雲豹適合生存的「家」越來越少,尋找他們的蹤影成為每名動物學者心中的夢想。即便專家學者不曾放棄拯救接近滅絕的雲豹。然而,在2014年,學者均認同台灣雲豹已滅絕的事實,眼睜睜地看牠們走向滅亡,成為人類開發棲地下的犧牲者。
 
此外,俗稱「台灣媽祖魚」的中華白海豚情況也不樂觀。根據台大、成大、中興大學所組成的研究團隊在「中華白海豚族群生態與河口棲地監測(ll)」指出,早期發現的白海豚數量為60至67隻,但近幾年已快速下降,2018年僅監測到51隻,約消失22%。加上白海豚的存活率低,使得其族群數量更難以維持。
 
而以保護野生動物為目的的《野生動物保護法》(以下簡稱《野保法》),推行至今,卻仍有動物數量急速銳減,被調升為瀕臨絕種野生動物。根據行政院農業委員會2019年公告修正的「陸域保育類野生動物名錄」,將原本為被列為珍貴稀有的食蛇龜、柴棺龜,調升為瀕臨絕種野生動物。
 
由此可見,野保法對於白海豚的保育效果有限,而消失在台灣山林的雲豹,更是血淋淋向外界控訴台灣保護瀕危動物的不足,積極的保育措施是絕對有必要的。


《野生動物保護法》是什麼?

在台灣,不是沒有法律來保護保育類野生動物。《野生動物保護法》正是為了保育野生動物,維護物種多樣性,與自然生態之平衡而制定的法律;其對野生動物的保育、獵捕管制、輸出入、飼養、繁殖等問題進行規範,並制定相關罰則。此外,另設有野生動物保育法施行細則,以此輔助《野保法》的法條細項。
 
過去,台灣野生動物獵捕風氣盛行,政府於1989年設立《野保法》,以此取代舊有的《狩獵法》。《野保法》在狩獵管制的方面有一定的成效,這二、三十年來,特別是哺乳類動物的數量明顯上升,如過去曾受人為濫捕的水鹿,在《野保法》推行後,數量增加,於2018年從珍貴稀有類別調降至其他。

 
《野保法》應與時俱進  從調查邁向復育

但隨著時間變遷,《野保法》也須因時制宜,雖然目前狩獵的狀況已經相當少見,人為破壞卻沒有停止,如棲地開發而造成野生動物數量持續下降。台灣動物保護行政監督聯盟(以下簡稱《動督盟》)理事長王唯治認為,「當族群數量達到瀕危,需要明確的復育計劃,才能讓復育機會增加!」
 
對於台灣瀕危物種面臨的生存危機,屏東科技大學野生動物保育研究所教授裴家騏,在2019年「如何復育瀕臨滅絕公聽會」指出,當前施行的《野保法》雖把野生動物做了不同的分級,但在保育行為上卻幾乎沒有分別,「如果只停留在調查,我們只會發現瀕危物種每次調查的數量都在減少,最後見證它消失在世界上。」因此應建立完整面向的動物管理,數量、棲息使用地上的規劃,都該更明確。
 
目前《野保法》對野生動物保育層面,僅用第四條將野生動物區分為保育類、一般類。其中,保育類野生動物,又依照各領域專家學者按照野生族群分佈、成年個體數量、面臨威脅之壓力等,以保護等級分為瀕臨絕種、珍貴稀有及其他保育類三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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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依行政院農業委員會108年1月9日公告修正「陸域保育類野生動物名錄」整理。 圖/林沛瑩製
 
裴家騏強調,「絕大多數動物,都處於人類不伸出援手,很難起死回生的階段。」至於一般類動物,並不代表不需要保育措施,政府也需注意人為資源利用是否對他們族群造成傷害。
 
台灣黑熊這二、三十年來,都被列為瀕臨絕種保育類野生動物,絲毫沒有脫困。現行保育趕不上滅絕之速度,野保法應制訂更積極的作為,使野生動物族群數量回升。裴家騏認為,應以瀕危程度及生存條件不同,積極制定相關分級的瀕危管理或保育措施,以促進瀕危物種族群數量回復。

而在實際執行上,王唯治補充,若無積極的法規規範,容易導致行政部門在執行層面上缺乏動力。因此應修改《野保法》,讓復育工作成為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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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黑熊是瀕危物種,二三十年來仍未脫困,學者呼籲政府應有更積極的復育措施。攝/莊欣渝

設立復育專法  盼紓瀕危困境

裴家騏提出,政府可以參考國外設立專法,明確規劃復育數量,否則野生動物只會繼續面臨困境。以中華白海豚為例,政府應制定復育專案,制定每年需增加的一定數量,以此加強復育成效。
 
針對復育計劃,2019年前立法委員陳曼麗提出《野保法》增修第八條之一草案,當動物被列入瀕臨絕種類別起三年內,政府應訂定保育行動綱領,十年內族群量不再減少,二十年內族群量逐步回升。陳曼麗辦公室主任陳秉亨打趣道,「個人造業個人擔,開發單位對動物造成威脅,應該主動負保育的責任。」如公路總局在開發道路時,需評估對瀕危物種的侵害,進而積極提出復育計劃。同一時間由林務局給予建議,並監督開發單位有無確實執行復育。

以歐亞水獺為例,當前金門縣政府針對棲地破壞、路殺、流浪動物三個方向進行保育措施。然而在復育層面,金門縣林務所所長鐘立偉認為有執行的困難性,「金門水域不足,水獺為領域性很強之物種,目前好的生存空間都已飽和。」陳秉亨回應,現況雖有在執行棲地保育,但水獺仍處於瀕危的狀態。需併行復育計劃,讓族群數量穩定上升,最後脫離瀕危。
 
陳秉亨表示,當前正積極的推動相關法案,也期望民間有更多的關注。

 
保育類野生動物之命運  人類責無旁貸

別以為野生動物的生存命運和人類無關,「地球就像一個太空船,每一個物種滅絕,彷如掉了每一顆小小的螺絲釘,當一定程度的螺絲釘掉落後,地球這個人類生活的環境,也會因此而瓦解。」裴家騏這樣形容。
 
當前《野保法》保護野生動物不受獵捕、宰殺或其他利用,成功地讓部分物種從保育類調整為一般類的野生動物,保存下各種珍貴物種,在白鼻心、龜殼花、台灣獼猴...等身上我們已能看出成效。除了目前現行的保育作為,我們可以往復育方向前進。
 
在施行層面上,不該只依據野保法,定期追蹤數量,以調降保育級數。而須更進一步地,立法推動復育計畫,在規定期限內使瀕危動物數量回升,從消極的防止數量減少到積極的使數量上升。另一方面,林務局也須監督復育計畫的落實,給予建議,設立獎懲制度,使計畫的執行效率提高。用更積極的復育計劃與時間賽跑,使垂危邊崖的瀕危動物能有效恢復其族群數量,令台灣在保育野生動物的成效,有機會再往前邁一大步。
 
只要你我能多了解每一瀕臨絕種的物種,並嘗試站在野生動物的角度思考,令國家意識提升,推動政府以永續方式盡可能拿捏好保育和開發的平衡,台灣在保育野生動物的成效,有機會再往前邁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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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立動物園每周三、六,針對不同動物舉辦保育員講古,向民眾推廣保育知識。今年三月的主題之一為歐亞水獺。 攝/湯文潔